《无价之宝》

我的妻子仪敏的整个怀孕过程还不算太辛苦。怀孕初期难免会出现孕吐现象；到了孕中期，一切不适现象也减少；孕后期则尿频现象较为严重。与其他孕妇相比，她的状态相对的要好得多。

考虑到私人妇产专科可能设备不足，加上顾及种种可能会发生的风险，包括了失血过多，妊娠毒血症，胎儿宫内窒息等，我们毅然决定让仪敏到我工作的医院生产。原本满心欢喜的想让她有个毫无疼痛的分娩过程，却不幸造成了“硬膜穿破”。

生产后回到病房的那一刻，我们才意识到原本不太在意的硬膜刺破，竟然会带来极度扰人的后遗症。她瘫卧在病床上，全身乏力；每当尝试坐起，便感到头部剧烈晕眩，疼痛犹如撕裂般剧痛，颈部僵硬，恶心呕吐。她因此无法如常进食，行动不便，也无法为小宝宝喂食母乳。

隔日，医生巡房检查时，发现仪敏阴道有血肿。这后果可大可小，严重可导致感染，并以手速清除。所幸它只有2公分大小，服食抗生素及消肿药便能痊愈。同一天，她出现了急性尿潴留的现象，无法自然排尿，需要安插尿管。面对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后遗症，我们都沮丧与失落，感到惶恐无助。在医院住了两个晚上，我们都精疲力竭。初为人父人母，宝宝哭闹之时，我们慌了手脚，不知宝宝是肚子饿或另有他因。忙着替宝宝检查及更换尿布，喂奶等，手忙脚乱。

出院后，她头晕不适的现象持续整整一个星期，需要卧床休息及避免过度用力。当头痛好转后，却又发生了会阴侧切缝合伤口破裂，需要每天清洗伤口；如今伤口已逐渐复原。回到医院复诊时，超声波检查却发现子宫内有些残留物质，不清楚是血块或是胎盘组织，又得服食抗生素以确保不受病菌感染。

面对这一切我深感愧疚，也开始为着自己的决定感到懊悔。要是我们到私人妇产专科去，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果？要是我能亲自为她安置硬膜外导管，是否就能避免“硬脊膜刺穿”？或许我根本不该让她接受无痛分娩；而让她经历一般产妇所受的生产阵痛？我开始责备自己，也无法再说服自己继续为产妇提供无痛分娩，因为其中后果的严重性，不堪设想。

无痛分娩是减少了仪敏生产时的痛楚，却意外的增加了她产后的困扰，肉体与精神上的折磨，甚至心灵的伤害。身为丈夫，我为自己妻子的苦楚感到痛心；身为医生，我为着无法为自己的爱人减轻身上的疼痛感到无助。自己曾为无数病人提供无痛分娩，却无法让自己的妻子享有如此的待遇；反之令她陷入风险中，让我倍感挫折。

我们亲身体会到身为病人与家属的复杂心情，那种满心期待病痛痊愈，却又意外发现新的问题；犹如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。那种在复诊时充满变数与未知的结果，像是等候审判的感觉，也如上绞刑台，临刑前一刻。每次的复诊，都会提心吊胆，生怕医生又会检查出什么问题来。那种心理压力，压得我俩都快喘不过气了。面对一切的突发状况，难免对仪敏造成心灵上的冲击与恐惧。我们因着这些遭遇感到担心害怕，相拥而泣，却也一同为着身体上的软弱而祷告。

“结婚生子”说得轻松简单，却一点也不容易。“身体健康”如此简易的贺词，却也未必得来容易。这一次，我们学习到健康不是必然的，是无价之宝。